2025年清明前夕，68岁的王卫国在横店影视城片场接到一通越洋电话——美国洛杉矶华人社区的祭祀用品店中，印着他玉帝扮相的"天地银行"冥币正热销。这位国家一级演员的维权之路，已从中国乡村作坊蔓延至全球华人世界，成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法治碰撞的典型案例。
从话剧舞台到三界至尊
1983年的中央戏剧学院排练厅，27岁的王卫国正在排演莎士比亚历史剧。挺拔的身姿与浑厚的声线，让他在毕业时被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破格录取。九十年代影视业腾飞期，他先后在《三国演义》《武则天》等剧中塑造忠臣良将，直到2000年接到杨洁导演的电话，命运就此改写。
《西游记续集》的玉帝造型设计暗藏玄机：金冠高度精确到12.9厘米，对应十二元辰与九曜星官；龙袍纹样由故宫博物院专家复原明代帝王礼制。王卫国为此闭关研读《道藏》三月，将玉帝的"天道无情"演绎得入木三分。剧集播出后，这个融合道家威仪与儒家仁和的形象，成为民间信仰的视觉图腾。
冥币产业链的草莽江湖
2015年河北雄县某造纸作坊，激光雕刻机正在批量印制王卫国版玉帝头像。当地产业带调研显示，全国60%的祭祀用品产自此类家庭作坊，年产值超200亿元。这些游离在监管之外的"地下印钞厂"，采用"移花接木"式侵权：
- 图像盗用：截取影视剧高清截图，通过AI修图去除背景；
- 符号杂糅：叠加财神、寿星等元素，满足多元祭祀需求；
- 渠道隐蔽：通过义乌小商品市场三级分销体系铺货，最终流向城乡结合部与海外唐人街。
王卫国发现，自己的形象甚至被魔改成"区块链玉帝"，在虚拟货币平台作为NFT发售。某电商平台数据显示，带其肖像的电子冥币下载量已突破3000万次。
法律维权的三重困境
当王卫国团队启动法律程序时，却陷入现代法理与传统习俗的拉锯战：
认定难题
法庭上，被告方律师抛出灵魂拷问："原告主张的是王卫国本人肖像权，还是玉皇大帝角色形象权？"司法实践中，角色造型著作权通常归属制片方，演员仅享有肖像权。而冥币厂商坚称使用的是"虚构神祇形象"。
执行困境
2023年北京知识产权法院虽判决三家作坊赔偿12万元，但涉事企业早已注销。执行法官发现，这些作坊主多是文盲老人，法律文书送达时，对方正在田里插秧。
文化冲突
民俗学者当庭作证：玉帝形象进入冥币体系，实质是民间信仰的现代表达。湖南大学宗教研究中心调研显示，72%的购买者认为这是在"延续传统文化"，仅有8%意识到涉及侵权。
全球祭祀经济的灰色地带
王卫国事件撕开了跨国维权的冰山一角。在泰国曼谷的Yaowarat路，印有其形象的冥币与当地象神图案混合印制；旧金山华人商铺推出"玉帝-耶稣"跨界版冥币，售价高达20美元/沓。更专业的盗版集团，通过迪拜自贸区将侵权商品洗白，贴上"手工艺品"标签行销欧美。
国际知识产权联盟的报告令人咋舌：全球祭祀用品市场中，未经授权的影视形象使用率高达89%，且每年以12%的速度增长。好莱坞影星基努·里维斯就曾因《黑客帝国》造型被印在东南亚"赛博冥币"上提起诉讼，最终因文化差异无奈撤诉。
破局之路：传统文化IP化探索
面对困局，王卫国选择另辟蹊径。2024年，他与故宫文创合作推出正版"玉帝赐福"纪念币，将部分收益捐赠传统手工艺保护基金；授权河南卫视开发《玉帝传奇》动画，在祭祀用品包装植入反盗版二维码。这些举措既保护知识产权，又延续文化血脉。
法律界也在积极行动。2025年《民法典》修订草案新增"角色形象权"，明确影视角色商业化使用的二次创作边界；浙江、广东等地试点"祭祀用品备案制"，要求生产企业登记形象来源。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评价："此事件倒逼我们思考，如何让传统文化在法治轨道上焕发新生。"
众神归位与文明演进
在江西龙虎山天师府，第65代张天师张金涛主持了一场特殊法会。经王卫国授权，新版道教祭祀用品采用AI生成的神仙画像，既保持传统仪轨，又规避侵权风险。香火缭绕中，古老信仰与现代文明达成微妙平衡。
王卫国的书桌上，摆着最新版《知识产权白皮书》，其中专门章节记录他的维权案例。这位老演员常对来访者说："玉帝统领三界尚需恪守天条，人间世事更应敬畏法则。"或许正是无数个"王卫国们"的坚持，才能让传统文化在当代找到合法性的锚点，让五千年的香火继续传递文明的火种。